第七十八章

“你知道大煙朝滅亡前的那幾年發生了什麽嗎？”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，只是出了升月城這麽短的距離，天空中竟已是布滿了星星，喬如荷一邊看著這些星星，一邊問向葉晨生。

仰望著星星的喬如荷有一種超脫於世俗的美，那種美只需一眼就可以牢牢記住。

葉晨生搖了搖頭。

“出現了聯軍，你們大師朝聯軍最最想看到的事，四年大旱，滴雨未落，民不聊生，饑荒之下，民反。”喬如荷道。

“你知道嗎，聯軍的人到處說我們皇宮裏的生活多麽多麽的好，只留下百姓們在受災，然後再拿出一點點糧食，百姓們就都相信了……可笑啊，那一點點糧食，都是父親本來就要發下去賑災的，那時候國庫空虛，父親都是幾日一食。”

“可聯軍就說，父親殘暴無道，是天下的罪人，當誅。”

“於是，聯軍一路從地方殺到了京城，包圍了皇宮。”

“父親老了，自從從母親那裏回到皇宮，父親就已經老了，妃子們知道大難臨頭，都紛紛出逃了。這時，母親來了，在所有人離開的時候來了，因為母親知道，父親是一個皇上時不是屬於她的，而父親很快便不需要努力去做那個君王，這時候的父親屬於她也需要她。”

“記得父親看到母親時那覆雜的表情，他們沒有多說一句話，他們也許悟了，他們愛過，恨過，想過，念過，最終呢，能死在一起或許是他們最好的結局吧。”

“父親沒有為難任何人，知道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的他遣散了所有對大煙忠心耿耿的將士。京城被攻陷的那晚，皇宮裏只剩下了四個人，我、父親、母親，還有一位跟隨父親多年的老人。”

“那晚，父親親手在母親的酒杯中下了毒，即使是死，他也想要母親死在他的手裏，那是父親最後的任性。那晚，母親在父親面前起舞，久之，不停。”

“那晚，母親終於是死在了父親的懷裏，含笑而終。”

“那晚，聯軍攻入皇宮……”

“我伏在母親的胸前哭，直到外邊有人闖了進來，他，便是當年叱咤風雲的五龍之一，青龍天逆。”

“父親道，他會自殺，將功勞都給天逆，但請天逆保護我。”

“記得那天天逆問：‘為什麽？’”

“父親那時候突然笑了，那麽透徹，他只是看了一眼天逆，便輕輕地伏在母親的耳邊輕語，然後，靜靜地吻上了母親的唇，再也沒有移動分毫。”

“就在那一刻，我終於哭出了聲音。”

“不久，就有一對人馬闖了進來，正欲抓我，天逆突然喊了一句：‘住手，她是我的妹妹。’”

“‘哥，哥……’我痛哭，撲入了天逆的懷中。”

葉晨生靜靜地，這一夜仿佛讓他經歷了幾生幾世，他開始思考，思考一些他從來沒有想過的問題，比如，二十幾年前的真相到底是什麽。

喬如荷只是輕聲念著：“依偎相視，朱唇輕啟輕聲語；眼波迷離，眼角有跡容顏淒；生死別離，合手約定三生情；來生相遇，世外一地再相依……”

喬如荷道：“這便是你想從我這裏知道的一切，我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你。”

“我……”葉晨生只覺語盡，他想著自己無論如何也應該安慰一下喬如荷，可現在，他不但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，甚至於，自己的心裏堵得慌，反而倒想找一個傾訴了。

“你好像從來沒叫過自己的父親父皇。”憋了半天，葉晨生只說了這麽一句話。

喬如荷感覺好笑，道：“因為，他是皇上的時候，並不是我的父親啊。”

“好了。”喬如荷站了起來，向著雲雅兒他們走去，“一切就讓他隨風而去吧，恭寶大師說的好，縱使是再大的山影，隨著逐漸的遠離，到最後也不過是輕描淡寫的一筆。我只當自己從來沒有做過大煙的公主，父親不曾是大煙的國君。”

香風掠過，只留下正在沈思的葉晨生。

葉晨生是看到喬如荷這一路上的反應才來問她的，葉晨生知道，喬如荷根本就沒有放下。

他現在還不知道，他身上發生的，只會比喬如荷更多！

次日，天還未亮，眾人便已經起了，葉晨生還坐在昨天晚上坐的地方，呆呆地想著什麽。

他竟是一夜未眠。

“怎麽了？”雲雅兒過來輕輕問道。

葉晨生回過神來，沖雲雅兒笑了一下：“沒事。”

京城，也已經近在眼前了……

然而就在他們眼看著就要到達京城的時候，他們卻突然停了下來。

攔住他們的是兩把兵器，似刀非刀，似劍非劍，即使不說，葉晨生等人也知道，這兩件兵器，代表著兩個月家的人。

果然，伴隨著內力的波動，月淩月斷二人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之中。

“哪裏來的自信，月家只派了兩個人來收拾我們嗎？”呂睿大刺刺地道。劉寬也已經運起功力，得到劉盛的內力之後，他自信可以與月家的人一戰。

“待會兒不要戀戰，以跑為主，月家不會只派兩個人攔截我們，我們還是盡快趕到京城為好。”仇一笑道，“分散目標，分開跑，京城仇府匯合。”

眾人紛紛表示同意。

“劉寬，保護好你妹妹，跑！”隨著仇一笑的一聲令下，眾人終於四散奔逃起來。

而那月淩月斷哪裏肯放過，就想要追上去，而這時，一個人卻攔了上來。

卻是那呂睿擺著張橫臉攔在前面。只見呂睿闊臉一挑，口哨一吹，一頭一步三搖晃的毛驢便東倒西歪的跑來。呂睿毫不客氣的一下子坐到毛驢的身上，壓得那驢一陣慘叫，呂睿從毛驢背後摸出一根驢頭鐵杖，正對這二人。

月淩與月斷對視了一眼，月斷隨即轉向一邊去追擊葉晨生等人，而月淩則留下來對付呂睿。

呂睿做出一個很不屑的表情：“到了京城腳下，你以為我還怕你嗎？跟你呂爺爺單打獨鬥，你還嫩了點。”

月淩只是伸出雙手：“淩斷之處，殺機無限，世間萬物，皆為利器，月之幻術，淩斷。”

一方小天地，瞬間將呂睿包裹。

呂睿仍是一副很不屑的表情，全然不顧向他襲來的刀光劍影，驢頭鐵杖向上一指，大喊一聲：“給我破！”

只覺得幻術之中有什麽沸騰了起來，開始劇烈的顫抖。

呂睿騎在一頭看上去隨時都會倒下的怪驢之上，手提驢頭杖，竟流露出幾分威嚴。

“破！”呂睿又是一聲大喝，而這一次，也讓幻術徹底的消失不見。

“雖然即使不用幻術我也不一定會是你的對手，可沒有了幻術的月家人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高手罷了。”呂睿道，“你太小看我了，你以為我破幻的名號是白叫的，如果我真的只是三流的破幻功夫，你以為朝廷會派我到升月城嗎？”

“隱藏了實力嗎？”月淩道。

“不錯，不然，我又怎麽可能這麽輕易的就從升月城走出來。”呂睿道。

“我的任務不是你，就不陪你玩了，後會有期。”月淩道，隨即便向著葉晨生等人追去。

呂睿也不去追趕，他知道以自己的速度絕對追不到月淩，他只是拍了一下怪驢，說了一聲：“走，去京城。”

那驢便東倒西歪的走了起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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